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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 2015年01月23日 星期五  共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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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

作者:本报记者 彭建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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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中国人至今更重视农历新年。尽管象征现代文明的公元纪年早就控制了社会节奏,但辞旧迎新之际,我们又会对“除日”、“元日”这样的纪日法敏感起来,似乎时序交替的庄重必然要衬合着传统年节的人伦温情。年是标尺,而家是原点,我们从这里出发,又终究回到这里。待一个轮回结束,亲人间相互打量,祖父母身体硬朗,定能享遐寿,叔伯兄弟和和睦睦,年轻后辈知书识礼、能承继照顾亲族的责任,大家抛却了往事的负担,也不再担忧前路的风雨,在开年的几天里,放心地融进家的温馨氛围中。这大概是今日国人心目中的“齐家”,千家万户,就像是深深植入泥土的虬曲盘错的根须,它们的坚韧,成就了一国的昌平。当然古人对齐家的要求并不仅在齐整一项,更多的是对家族名望的渴求。不过,少时读《红楼梦》,羡慕贾府年节的热闹,但读到贾政猜灯谜一段,却突然沉重起来,我对于那些暗示着仓惶与凄凉的谶语其实似懂非懂,只是模糊意识到高门大族的富贵繁华,总是不能长久。后来又从书中见识了魏晋时期的世家风流,虽然也敬慕其“学业之因袭”、“门风之优美”,但置于历史长河中,也终究是一段消散了的故事。更何况伴随着巨大的社会流动性,家族一方水土世代繁衍的理想更是失去了依托,个体无可避免要孤独的飘荡,所谓家声地望早就不是家的核心意义,人们只愿在年关将至时匆匆奔回生命的归属之地,促成一副短暂的却如此美好的齐家场景。在外的人是伶仃、是残缺,那就回家吧,去看一眼残缺拼起来的齐整,还那么严丝合缝,叫人心安。

不过,更多的情况是,时日久了,仍旧没得到齐整的机缘,残片粗粝的边缘变得模糊,面对曾经的归属,却又添了几分彷徨。毋宁说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叹,更犹记蔡文姬归汉时与骨肉别离的椎心之痛,汉地胡地,何处为家呢。再如西晋末避地江南的北方士大夫,流过新亭之泪,也照样陶醉于南方的风物,二百多年后,南迁士族的后代庾信滞留北朝作《哀江南赋》,已经把曾经的陌生之地当成了故土。原来家与乡的概念都是脆弱的,不过随着世事的流迁聚合或离析。

而在告别了历史风尘的今天,思绪中的家也同样愈趋愈远。我的外婆是北京人,支援大西北时主动调去了西安,之后又遇到了从上海来的外公,硬是在这块没有任何亲缘的土地上生出了新的根叶。而北京,似乎只是一个乡愁的记号,外婆没有忘记老北京的礼俗,也不过是闲聊时偶尔讲讲罢了。外公跟外婆的情况差不多,只是念念不忘各种吃食,比如冬笋、香椿、小核桃、香榧子,这些出了江浙地界就很难寻到的食物,像是颇有些心高气傲的闺秀,毋庸说粗犷的西北,即便是老饕众多的广府,也不曾见售卖,但外公的乡心就寄托在江南风物的精致味道里,若是有当地的故友寄赠,他能连着高兴好几天。在我的想象中,外公外婆都是想回家看看的,不然也不会记着那些交错着胡同的名字,记着春夏秋冬的小吃有哪些花样,有次我一时作兴,提议来一次京沪游,但二老怅然若失,良久之后,都摆手说没这份心思了。的确,已跻身国际大都市的北京和上海,绝不可能有他们熟悉的旧日风华。老人家的齐整,只在他们断断续续地追忆里,抑或在梦里得一次圆满。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从古至今的世家大族,抑或寻常百姓,其实经历着一样的悲喜,家是无可否认的原点,而可叹的是世事无常,原点或许会更迁、会消散,会让我们找不到齐家愿望的安置之所,只有年节与时序在无声地轮回。我突然想,东坡先生或许会赞同我对“齐家”的臆说,他虽然颇能乐天自适,但所谓千里共婵娟,不是也存着对团聚的渴望么。所以,我仍期盼在每年的除夕夜,风雪夜归之人,还能看到一盏门前的灯,映着窗外隆隆的鞭炮声和屋内的欢声笑语,融进一个齐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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