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有字之书，识无字之理”，学习和研究历史，不仅要在纸上着力，也要亲临历史现场去发现历史、感触历史、理解历史。同样，学习和实践马克思主义不能局限于书本，还要走出去拓宽视野，以求全面客观地看问题。2017年初历史学系开展的第二期“史途行者——追寻中山先生港澳史迹”移动课堂活动正是这样一场具有深刻教育意义的实践活动。在用脚步丈量、用心体悟港澳各类史迹数日，被各种信息和史料冲击之后，我想从曾两次踏访的香港中文大学出发，谈谈对书院制的思考。
一、传统书院之分野
中国古代书院始于开元六年唐玄宗创建的丽正书院，初为修书、藏书、校书之所。唐末五代以来，官学凋而私学盛。至宋，私立书院增多，后经朱熹在白鹿洞书院书写五条“揭示”，书院教育制度正式创立。迄清末改为学堂衰落，历经千年之久，书院对于推动历代文化教育的发展有较大贡献。古代书院大约可分为讲学书院、庙祀书院、课士书院三种类型，都有教学行政组织、领导机构，有学田作为经费来源，经济独立，供学生膳食。书院既是教育和教学组织，又是学术研究机构；书院教育以儒学为主，注重讲明义理，在教育方法上注意培养学生的学习兴趣与能力；书院名儒学者治学注重求实、创新，在治学风格上兼收并蓄，博采众长；书院中师生关系融洽，以道相交。概言之，中国传统书院是在自我管理前提下以藏书、教学和研究为主的高等教育机构。
西方传统书院源于住宿学院（Residential College）制度。根据港译“Collegiate University OR Federal University”为“书院联邦制大学”，人们普遍认同西方大学中具有相对独立性且能够承担教学和生活功能的学院为书院。其目标是通过开展集体活动以构建学习与生活合一的师生共同体，实现通识教育和专才教育的均衡，促进个人全面发展。所以每一个学院都有着自己的文化并且为他们的学生提供核心服务，包括住宿、奖学金助学金社交聚集、通识课程、讲座以及体育等等。概言之，西方传统书院是在大学之下以增进师生交流为手段进而培养精英共同体的管理机构。
二、现代书院之革新
当今书院主要源于西方书院联邦制大学，但又试图解决了西方住宿学院制度的不足，以钱穆创办的香港新亚书院为始。它打破按专业按班住宿的传统，以促进同学之间与师生之间的交流，实现“全人教育”目标。其名称虽然与中国古代书院相同，但是二者内涵有极大的差别。
香港中文大学是全港唯一实行书院制度的大学，它是以新亚书院（1949年创立）、崇基书院（1951年创立）以及联合书院（1956年创立）三所学院为基础建立的。在1986年创立逸夫书院，2006年成立了晨兴书院和善衡书院，2007年又成立敬文书院、伍宜孙书院及和声书院。港中大旨在通过创办书院提供众多与正规课程相辅相成的通识课程与各种活动计划，培养学生的人际关系技巧、文化品味、自信心和责任感，学生更可以利用各种奖学金与援助计划充分挖掘个人成长的潜力。
在香港中文大学，学院是按照专业组成的学习实验教学机构，负责“学科为本”的教学，即职业教育；而书院是学生住宿、生活、成长的场所，负责“学生为本”的教学，即自由教育（通识教育）。学生入学时根据专业划分学院，根据所填资料划分书院。港中大的九个书院各具特色，拥有独特的理念。新亚书院注重文史哲与中国传统文化。崇基书院以发扬基督教义，引进西方文化为宗旨，是惟一设有音乐和神学课程的书院。联合书院强调通识教育与专才教育并重。逸夫书院强调学生走出自己专业的局限，学会欣赏和了解其他学科的观点。晨兴书院以培育学生为香港、全国以至全世界社会服务为书院的使命，为同学提供高雅谈吐、活泼辩论的场所，培养他们的创意和独立思考，让同学对文化有既广且深的认识。善衡书院力求提供一个安定但富启发性的多元化环境，促进知识和思想的交流，让同学在亲切、关怀、具归属感及充满期望中成长。敬文书院秉承朱敬文博士的嘉言美行，发挥自助助人精神，立下基础以回馈社会，为国储材。伍宜孙书院注重培育学生的诚信及对个人与社会责任的承担，建立稳固基础以贡献社会。和声书院深切盼望能协助学生扩宽对香港、国家及世界的了解和联系，以利他们日后能成功建立个人事业，并鼓励他们积极回馈母校及社会。
虽然每个书院各自有独特的理念和培养模式，但都强调非形式教育，视之为大学生活不可或缺之部分。书院拥有独立的建筑，内含宿舍、食堂、图书室、计算机室、讲堂、健身房、音乐室等硬件设施，教师及员工与学生住在一起，一则方便管理，二则促进交流。书院常举办各种活动，如社交礼仪讲座、面试工作坊等，邀请知名人士前来讲学，丰富学生的日常生活。亦举办师友计划，邀请校友担任学长与同学配对，透过经验分享达到教学相长之目的。书院也有自己的通识教育学分，为学生提供通识教育课程，管理奖学金。学生可参加书院或由部门和学术交流处举办的交换计划到海外进修。港中大学院和书院并行的制度很好地协调了自由教育与职业教育间的矛盾。学生们能从学院开设的课程中学到各种专业知识，为就业打好基础，又能在不同书院学习自己感兴趣的知识，完善人格，追求真理。
中国大陆高等教育的“书院热”始于2005年。是年复旦大学在大陆最先建立志德、腾飞、克卿和任重四个书院，以通识教育为主要内容建立突破学生专业管理的书院制度，在书院里完成文化通识教育和公共基础教育，形成以住宿单位为教育空间的学生发展平台。2006年西安交通大学的彭康书院成立，之后又先后成立了文治、宗廉、启德、仲英、励志、崇实等书院，形成了以思想政治教育为主线，多专业混合住宿的养成教育与文化通识教育空间。2007年华东师范大学组建“孟宪承书院”，通过通识教育平台解决师范生的文化素质和师德标准问题，促成其共同的教师职业信念与价值观。其后，各类书院如雨后春笋出现在大陆，有高校书院，亦有复古书院。
综观上述诸校建立书院的目标和实践可知，“书院热”是中国高校对通识教育和博雅教育认同的基础上而进行的探索，是高校教育理念和管理思维的创新。但根据学者研究，数年的实践证明书院制在通识教育方面有极大的优势，但是大陆的书院制由于行政体制和观念等原因，造成了交流不足、办事效率低、资源不协调等问题，其优势未能充分发挥。
三、未来书院之方向
中国传统的书院制无法适应现代高等教育的需求，西方传统书院难以简单移植于大陆，即便是已经综合二者的香港中文大学书院模式亦未能推而广之。究其原因，正如中大校友陈平原先生所言；“一是经济实力，二是权力制衡。”书院制度要求学院有深厚而广泛的资源和权力进行运作，但对现代大多数高校而言条件还不够充分。未来中国高校传承和创新书院制度，不应一味追求书院与学院分离的管理模式，而应以发扬其核心精神为主——即以人为本（重视人格培育和人性关怀），探索中国化的通识教育道路，注重构建自治社区增进师生交流，在互动中培养德才兼备的现代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