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日
深入群山,初探四都
这天又是一个下田野的好日子,天气晴朗,微风习习。但是今天要去桂东地势最为险要的四都,向导小李说“走是可以走,就是很险……”所以临出发前,老师和向导小李都在心里为行车安全捏了一把汗。但是天公作美,一路畅通无阻,经过了两小时的左右摇晃与上下颠簸,我们好像骰盅里的骰子一般颠来颠去,终于钻进了群山的腹地——四都。
顾不来生理反应,我们的目光便立即被熙熙攘攘的集市所吸引,对于在城市中长大的同学来说,尤为新鲜。我们不禁开始惊讶于这座深山小镇的兴旺与繁荣。站在小土坡上放眼望去,人头攒动,鸡鸭鹅的叫声、新鲜瓜果的清香充斥着我们的感官。于是带着草帽的这一群人饶有兴致地穿过热闹的集市,在到达小山上的目的地——总管庙的时候,仍回首眺望。
山顶上的总管庙在当地存在着一个传说。很久以前,八仙在天上云游,一日朝人间一看,觅得一地前有二水合一,地面古木参天,绿树成荫,莺歌燕舞,好一处逍遥地。这里便成为八仙经常聚会休闲之地,乡人便为仙人们修建起了庙宇,起名为“总管庙”。此后,总管庙香火日盛。有地方绅士牵头,捐资在庙宇兴办学堂,直到上世纪四十年代,总管庙依然是四都重要的教育场所。总管庙从外表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三张香案,两尊神像。但是祠庙特别之处在于庙名——总管庙,意为总管周围一切神仙。有趣的是,庙中神像看上去像是道教仙家,却又摆着佛经,颇有杂糅之感;而且他们名为“大师兄”、“二师兄”,不禁令我们联想起昨日我们在扶氏祠堂中看到的“两兄弟结伴来到桂东”的记载,我们可以发现,在桂东无论是神仙体系还是族群来源,都以兄弟相称,而“兄弟”这词却不一定代表着血缘联系,有可能是结拜而成,因此我们可以借此猜想此地不同姓氏的居民之间的关系。经老师提醒,我们发现当地百姓很愿意谈起这里的神仙,每座山似乎都有一个神仙,为什么会如此?神灵在当地历史和现实中又起到怎样的作用?这些疑问都需要我们通过观察、口述来获取解答的灵感。所以“进村找庙”可以引发了我们进一步思考,这也是了解桂东当地社会状况的有效途径。
经过颠簸的洗礼,烈日的考验以及一整个上午的奔走,终于到了吃饭的时间了!饭菜虽谈不上精致,却很实在。时令的蔬菜泛着新鲜的成色,分量十足的“农家饭”可以看出乡亲对我们表示出的极大的好客情意。饱意瞬间征服了我们的神经,但是中午的休息时间,我们只能“潇洒”地将其献给了劳苦功高的小中巴,小中巴颠颠地在山路上扭来扭去……
家族兴衰的见证——聚龙居
心中想着我们等一下要到达的地方——聚龙居,这个被誉为桂东的“敦煌”的老宅,它究竟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
我们也只是在车上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下,小中巴突然“吭哧”一下不动了,司机大叔跳下车一看,原来是轮子陷在泥坑里了。结果在阳光最毒辣的两点钟,女生在泥沙盘山公路上寻找垫路石,男生赤膊上阵前去推车。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小中巴终于吭哧吭哧的启动了!我们在尘土滚滚中欢呼之后,灰头土脸的爬上了车。经过这一小插曲,大家似乎像盼亲娘一样盼望着聚龙居的出现。
当聚龙居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正是阳光柔和的时候。古老的屋檐在墙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和浅色的墙面产生了柔和对比。聚龙居周围是低矮的平房,路边草已长的很高,远远看去,聚龙居并不像它的名字一样霸气,反倒是有些低调的雍容。它的主人是清人郭同朝,此人曾任广东省海康县清道司巡检官,聚龙居大概是用于告老还乡后颐养天年的大宅,始建于光绪十二年(1886),可惜的是,在宅子修造好时,这位官员已经去世。斯人已逝,却留下这个珍贵的“错过”。子女享其福,后人蒙其荫,他的后代接管了这座大宅,维护至今。聚龙居现已成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不乏游人慕名而来。迈进大门,富贵之气扑面而来,布局精巧,雕梁画栋,全然不似外观的低调。三进九厅十八天井,木雕、砖雕、石雕、泥塑精雕细刻,彩绘、壁画、壁书古色古香,虽然装饰的花纹和色彩有些剥落,但仍旧气派。花园具有典型的南方韵味,倒可以看出主人的品位与意趣。这些涂抹在怕火、易虫蛀的木质材料上的壁画,时隔一百多年,保存完好,实属不易,面积之大,在桂东乡间极为罕见,因此被当地人称为桂东的“敦煌式壁画”。宅院设计还综合考虑了防火、防盗、排水、采光、通风、保暖的要求,真可谓豪宅。青瓦围一方天井,于园内,上可望星空,下可赏花草,养鱼怡情,颇为自得。得如此闲情雅致,自当长命百岁,但是造化弄人,只余暗苔青石。
览毕一楼,我们按捺不住好奇心,在管理人员的带领下爬上阴暗的阁楼。阁楼低矮,但可以依稀看出昔日之堂皇。阁楼上置有鸦片仓,可以躺在里面,关起门来抽鸦片,尽情享受神仙般腾云驾雾之感。躲进阁楼吃鸦片,倒是逃避的好去处,不问世事,无论下面世道如何变幻。据说郭同朝的儿子因嗜好鸦片而导致家道破落,今日的我们再看鸦片仓,仿佛能从细致的雕画中读出一点沉重的悲哀。
我们与现在居住在聚龙居的几位郭姓族人交谈,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位郭同朝或是郭氏族人的点滴,但令人颇感无奈的是,他们把我们当做观光客尽心招待,对有稍稍有损于郭同朝或是有关郭氏其他族人的部分却语焉不详。或许是由于设问技巧不成熟,口述经验太少,我们几乎不能从完备的旅游解说词中获得想要的信息,凭我们的“道行”,也只能从宅院旁边闲坐的老人的忆述挑出蛛丝马迹了。
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大家的骨头都近乎散架,可是回到宾馆以后仍是强打精神交流讨论,有些同学为了某个学术问题可以和老师、同学讨论至深夜。这并不是因为我们的精力是如何的充沛,而是讨论到精彩而有趣的学术问题时,睡眠和休息已不再具有绝对吸引力。我们不得不感叹,这样的田野之行的确是令人劳累不已,却又是令人兴奋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