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砖绿瓦,云石匾额。驰骋方寸,笔落留痕。或俊逸清秀,或爽练端庄,或雍容典雅,一方方匾额,见证了中大百年历史变幻,凝聚不朽学人精神。
“荣光堂”“爪哇堂”“十友堂”……细心观察你会发现,康乐园中的匾额有许多都由容庚先生题写。
今年是中山大学的百年华诞,也是容庚先生诞辰130周年。透过匾额,让我们将历史的时钟轻轻回转,踏着容庚先生足迹,一起探寻中大古文字学之学脉。
一部《金文编》,成就一代鸿儒
容庚出身书宦世家,在四舅邓尔雅的教育和引导下,找到了一生的目标和选题,将金石作为治学方向,熟读许慎《说文解字》、吴大澂《说文古籀补》和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等书。
1917年中学毕业后,容庚就开始编写《金文编》,后于1922年夏天北上求学,途中携带《金文编》的稿本去拜谒罗振玉先生,得到他的赏识,罗氏遂把容庚推荐到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做研究生,容庚也因此获得了更多的研究资料和名师指点。1925年春,《金文编》写成,得到国学大师王国维的称赞,王国维为该书作序,书稿也被胡适推荐给商务印书馆出版,但考虑到成本高昂和需求不大,最终未能顺利出版。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罗振玉对容庚施以援手,出资石印几百本,容庚晚年念其恩情道:“没有罗振玉,就没有我今日容庚。”《金文编》是容庚一生最伟大的作品之一,书中收集了许多商周到秦汉时期的文字,且开创性地收录图画文字,凭借此书,容庚在学界一举成名。
尔后,容庚相继受聘为燕京大学讲师、教授,兼任《燕京学报》主编、故宫博物院古物陈列所鉴定委员。期间,他开始接触大量的古铜器,走上了青铜器研究收藏之路。1927年,容庚发表了第一篇系统研究青铜器的著作《殷周礼乐器考略》,此后十四年他专事研究商周青铜器,辛勤耕耘,寝馈其中,于1941年完成了《商周彝器通考》,全书正文30余万字,图版近千幅,取材丰富、考证严谨,是中国古代青铜器及其铭文研究的奠基之作,被西方人誉为“青铜器的《圣经》”。
1946年,容庚南归,任岭南大学教授兼中文系主任,1952年10月起,任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1958年出版的与张维持合著的《殷周青铜器通论》,与《金文编》《商周彝器通考》并称为国内青铜器研究史上的集大成之作,是古文字学者和考古学者不可或缺的工具书和参考书。他致力于书画研究和教书育人,陆续撰写出《宋代吉金书籍述评》《清代吉金书籍述评》《丛帖考》《历代名画著录目》等著述。容庚的一生笔耕不辍,先后发表专著27部,论文50多篇,共计800多万字,是影响海内外古文字研究的一代宗师。
言传身教,治学锲而不舍
1952年岭南大学并入中山大学后,容庚一直担任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1956年,中山大学正式成立“古文字研究室”,容庚、商承祚二位教授开始招收副博士研究生,为古文字研究所留下优良的学术传统。他们先后培养出曾宪通、陈炜湛、张振林、孙稚雏、陈永正、唐钰明、刘昭瑞等学者并留在中大,于古文字学阵地开一园桃李、领百粤风骚。
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曾宪通于1955年考入中山大学,当年长期担任容庚先生的助教,被视为容先生的“大弟子”。他回忆自己第一次了解“古文字”概念的情景:“入学后第一个中秋节,大家和容庚先生一起过节,向他请教‘古文字’的内涵,容先生回答说,‘所谓古文字,就是我们的祖宗用过而你们今天还不认得的字。’”容先生的话让曾宪通记忆犹新,这也是他踏入古文字学领域初始阶段的起点。在曾宪通看来,在考释古文字方面,容庚与商承祚先生都注重实证并擅长对古文字字形的分析,“有一分材料说一分话”,从不脱离材料作出不合实际的推测,“这样踏实严谨的学风对我影响非常之深”。
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陈伟武说:
“《金文编》从着手编撰到陆续出版到第四版经历60余年,容庚先生一直坚持不懈地修订。容老他引以为豪的就是自己这种锲而不舍的治学精神。”
容庚曾以“五不如”评价自己,“目光锐利,能见其大,吾不如郭沫若;非非玄想,左右逢源,吾不如唐兰;咬文嚼字,细针密缕,吾不如于省吾;甲骨篆籀,无体不工,吾不如商承祚;操笔疾书,文不加点,吾不如吴其昌。然而,若锲而不舍,所得独多,则彼五人似皆不如我也。”
这种锲而不舍的治学态度,长久坚持的精神,随着容庚的言传身教,深深地激励着他的学生们。曾宪通回忆道,在他刚随容庚先生读书时,有一次容先生布置学生临摹文字编,对自己说:“大匠予人规矩而不能予人以巧,巧,只能在刻苦的磨炼中得来。”曾宪通认为,做学问最重要的就是这种锲而不舍的治学态度,他谈到自己的作品《说繇》,“古陶文中有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字,这个字在《季木藏陶》这本书中的几张拓片里经常出现,大家很熟悉,却都不知道这个怪字到底对应着现在的哪个字。发现这个怪字后,我并没有把它当作一个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先将《季木藏陶》中的材料进行了大的分类,然后去金文里寻找相同的字形和出现这个字的文例。通过对这个字进行全面分析论证后,基本上解决了它的构形和源流问题,其实它就是‘繇’字。”这就是读书读来的文章,这样的读书态度和方法就是来自老师们的言传身教。容先生以前经常说“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别人一次能做到的,我做一百次,别人十次能做到的,我做一千次。“容先生一生都在贯彻这种精神,这也是我后来克服困难的座右铭。”曾宪通感慨道。
一身风骨,收藏为国为民
2020年10月31日至12月5日,“有容乃大——容庚捐赠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展览延期两次,实为罕见,容庚的影响力可见一斑。5个展厅,300件展品,涵盖从学术到收藏等各方面,包括书画、篆刻、文献、手稿和书信等,为我们展现了容庚先生的大德、大爱与大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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