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当出席校庆或校友会活动,音乐响起,年轻校友们意气风发,高唱《中山大学校歌》我就感觉颇为尴尬。这首邹鲁原词、陈洪谱曲的校歌是我离开母校多年后,才由学校集体修订并开始传唱的。缺了在校期间的学唱,在日后的临时抱佛脚,不仅磕磕巴巴,也少了激情。
关于中大百年校庆,我在中山大学出版社推出《怀想中大》增订版,书出版后,又写了《笔记·相册·留言本——写在〈怀想中大〉增订版之外》,以及《我的大学,我的中文系》。
眼看百年校庆临近,仔细琢磨,似乎还有些话题值得聊聊,比如关于中大“为何百年”“如何讲述”“校长风采”以及“校园记忆”等。
二
中山大学的校史是从1924年邹鲁奉孙中山命创立国立广东大学说起的。国立广东大学合并创办于1905年的广东高等师范学校和省立广东法科大学、创办于1909年的省立广东农业专门学校三校而成,第二年又有创办于1909年的广东公立医科大学加盟。作为一面旗帜,孙中山先生代表了中大理想性的一面——不屈不挠,砥砺前行,他不仅手创了中山大学,其目光所及,是整个中国的高等教育。
三
梁山等编著《中山大学校史(1924—1949)》、黄义祥编著《中山大学史稿》、吴定宇主编《中山大学校史(1924—2004)》——后者一直写到当下,实在是勇气可嘉。我认为中大人平实、勤奋、澹定、洒脱,中山大学出版社推出的中山大学博物馆(校史馆)编《中山大学校史资料汇编(1924—1950)》,皇皇27卷60册,让人叹为观止。
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关于中大校史及人物的书写,一是黄天骥的《中大往事》,二是金钦俊的《山高水长:中山大学八十周年诗记事》;而我的《怀想中大》,勉强可以叨陪末座。至于吴承学等编《我们的中大》正由山东画报出版社加紧制作,下月初面世;此书属于我主编的“我们的大学”书系,故心里有数。国内各大学的百年校庆纪念活动,图书编撰方面,唱主角的,大都是中文系——除了激情、学养,还有文章笔墨,此时不露一手,更待何时?
四
2012年12月,我出席厦门大学主办的“中国现代大学创校理念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作题为《大学之创立与校长的功绩——以燕京、南开、厦门、中山四大学为中心》的主题演讲。当初花了不少时间搜集资料,演讲效果也很好,可一直没能正式成文。后来改变主意,准备舍弃学界多有研究的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厦门大学校长林文庆,将中山大学创校校长邹鲁1931年第二次执掌中大、建设中大石牌永久校址的贡献,与许崇清三次执掌中山大学的传奇经历,再加20世纪50、60年代出任中共中山大学委员会第一书记、副校长冯乃超的故事,串联成一线,讨论半部中大校史。我之所以特别关注冯乃超,因他长期执掌中大。另外,冯先生早年是左翼文人、创造社骨干、左联常委,我的硕士导师之一饶鸿竞先生编过《创造社资料》,且早年当过冯乃超的秘书,平日闲聊时,多次谈及冯先生逸事。
2023年我参观中山大学校史馆。馆方希望多提意见,说是为迎接百年校庆,正筹划更大规模的新展。我对该展之刻意凸显学问,印象十分深刻。那么多影像与文字留给了名教授及其科研成果,相对弱化了校长以及各级领导。对此布展策略,我是赞许的,但也提醒对方:邹鲁、许崇清、冯乃超这三位校长的历史地位比较稳定,可加重论述。
明明不是中大校史专家,我竟不揣冒昧,准备撰写《三位校长与中山大学》。最后文章没能写成,那是因为读了黄天骥的《“康乐园”里掌舵人——记忆中的中山大学老校长》,发现我对上世纪70年代后的中大历任校长完全陌生,谈论“中大校长与中国文化”这样的大题目,血脉无法贯通。看来,此类大书还是得等知根知底的“老中大”出手,才能真正胜任。
五
2023月8月,我参加“书香岭南”全民阅读论坛,到中大南校区北门外的“国立中山大学”牌坊前接受专访。看摄影师从滔滔珠江往巍巍牌坊摇镜头,我提醒主持人1935年所建中山大学正门牌坊位于天河区五山路斜坡处。
今天的中山大学,由三校区五校园(广州南校园、广州东校园、广州北校园、珠海校园和深圳校园)组成,在不同校园里念书的大学生及研究生,日后的青春记忆与校园印象,必定是纷纭复杂,或者说莫衷一是。
中大五校园中,最有灵性的,当属我读书的广州南校园。我对怀士堂、马丁堂、格兰堂、黑石屋,以及惺亭、大草坪、孙中山铜像等情有独钟,因那里蕴藏着我对于母校的回忆以及深深的眷恋。至于如今成为网红打卡地的陈寅恪故居以及乙丑进士牌坊,是我离开校园后才逐渐发掘出来的。参谒时充满敬意,但缺少可供追怀的青春印记,还是有点遗憾。由此想到,校方应有意识地多多发掘、宣传其他四校园的风物与景观,让日后远走天涯的毕业生有所挂念,就像纪录电影《同学们》里那些老学生一样,永远记得那大榕树下的课堂。
来源: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