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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讲述

忆鼎湖山生物实习趣事

作者:文/华立中

图中右二为作者,前排右一为前苏联专家

广东有名的鼎湖山风景区,东距广州86公里,西距肇庆市1公里,山势轩昂,地形复杂,森林苍翠,古木参天,飞流瀑泉,鸟语花香!山中有树木2400余种,由于那里有著名的佛庙——庆云寺和日本高僧鉴真和尚的墓葬,自然环境一向保护得很好。

1955 年至 1964 年间,几乎每年 7 月,我和包金才(包为民)老师都会带领中大生物系动物专业昆虫组的学生前往鼎湖山进行生产实习,每次实习都带厨师去买菜煮饭,生活非常方便。

由于当地植被保护好,生物多样性非常丰富,鉴真和尚墓周围就可采到成群蹦跳的棱蝗,再往上,沿路蝴蝶纷飞,我们挥网捕捉昆虫忙得不可开交,路边石块下、青苔上和鱼尾葵等树干基部都可采到稀有的石蛃,石阶上常见 “导路虫”(虎甲),在潮湿的泥土中还可采到体长不到 2 毫米的原尾虫! 饶有兴趣的是有一种昆虫可以像直升机一样停在空中,这就是食蚜蝇! 在禾本科草丛中,许多种类的草蜢(蝗虫)活蹦乱跳,在树上,不同种类的知了(鸣蝉)鸣声此起彼伏,兀自在奏“昆虫交响乐”!你到了那里,宛如进入“昆虫世界”,其味无穷!

沿着寺后小路上山,在芦苇和竹叶上,可见身体瘦长如竹枝的拟态昆虫——竹节虫,在二宝峰至三宝峰的陡峭崎曲的小路上,有一次我曾见过一只,它一见我就拼命逃蹿了。上世纪五十年代,三宝峰山顶上只有不足一米高的稀疏小灌木——岗松,在那里可采到一种小金龟子。往山下看去,公路上的汽车就像小甲虫在缓慢地爬行,弯弯曲曲的西江像一条发亮的细带,一片片稻田酷似许多小豆腐块,天空中白云朵朵,让人遐想联翩!

1958 年,高教部请莫斯科大学的昆虫生态学专家——安德列安诺娃来我校讲课,举办全国综合性大学昆虫生态学培训班,参加人员有粱培宽(北京大学,粱漱溟的儿子)、苏德明(复旦大学,著名数学家苏步青的儿子)、程振衡(南开大学)、张英俊(西北大学)、张淑德(四川大学)、程亮(云南大学)、陈熙雯、朱金亮(朱志民,现在南昌大学)、华立中(中山大学)和俄文翻译曾昭民、罗河清、纪经纬等,这次野外实习是安德列诺娃亲自指导的,按植物群落分工采集昆虫标本。

每天早上 7 时,中午 1 时,下午 5 时分别测量每个植物群落的气温、相对湿度、土壤温度,含水量并分层采集土壤昆虫,夜晚 7-9 时还要进行灯诱昆虫,对山溪选点测水温,水中含氧量、水深、流速、并采集底栖昆虫。

我被分配到 300多米高的三宝峰岗松群落,每天要三上三下,每次背五公斤土壤下来搜集土壤昆虫,这样连续工作三个多月,累得我体重减了几公斤! 而安德列诺娃身体肥胖,已年约 40,但她竟也爬上了陡峭难行的三宝峰顶,她的敬业精神值得钦佩!

1959 年 5 月,本人曾陪同苏联麻蝇科昆虫分类专家珞灯朵夫博士前往鼎湖山采集麻蝇标本,中科院动物所的俄文翻译林德音等一起陪同上山,珞氏对标本处理要求很严格,麻蝇被毒死后,必需马上用昆虫针将雄性外生殖器挑出来,便于以后作分类鉴定。

1962 年 7 月,我和包金才、,彭统序(现在广东省昆虫所)等带领学生去鼎湖山实习,有一天当地的猎人打到一头野猪,我们有幸吃了一顿野猪肉,好像都是瘦肉,但我觉得还是家猪肉好吃。

有一天,天气晴朗,我们带队向鸡笼山方向采集,时近中午,还未到山顶,因我从未到过 1008 米的山顶,就和彭统序 2 人沿陡峭的小路往上爬,将近中午 1时,终于登顶了。高兴了一阵子后,就开始下山,但觉得腿软,随身带的水和饼干都吃完了,路边的野果—捻还未成熟,又青又小,味道苦涩,吃了几个仍不顶事,幸好彭统序年轻腿长,他加快步伐,下到山沟里装了两壶清凉的溪水上来,豪饮一顿后,才有力气下山,回到住处,已是下午 1 点多了,这是我几十年野外采集工作中最狼狈的一次!

1973 年 7 月,我和陈振耀等老师带领工农兵学员去鼎湖山实习。山脚下有一所肇庆农校,于是我们便去联系吃住问题,该校领导同意了,但住了一晚后,就要求我们到餐馆去吃 (估计是当时我们带的广东省粮票是不含食油补给)! 学校给每人一天的伙食补助只够吃个早餐,怎办? 正当我们无计可施时,恰好他们学校正在组织学生收花生,我们灵机一动,师生三十余人暂停实习,帮他们收花生去,一个下午就搞完了,该校领导很高兴,也就让我们搭食了,解决了这个大难题,我们也就能顺利地进行实习了。

五十多年后的今天,鼎湖山的面貌有很大的改观,到处松林郁郁葱葱,连三宝峰顶的松树也有两层楼高,但生态环境却反而恶化了——鼎湖山风景旅游区内修筑了上山公路,飞水潭附近也铺了沿山水泥路。从旅游角度来看是方便了,但生态环境却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修公路倾泻了大量泥沙入沟底水溪中,原有的底栖昆虫如稀有的水螟消失了,石蛾也少了,更为严重的是以前的昆虫多样性没有了,沿鉴真和尚墓往上的石级旁很少见到有昆虫的踪迹,甚至晚上点灯也很少诱到昆虫!

2001 年 7 月,我陪同美国华盛顿美国国家博物馆的天牛分类专家林格费尔特博士进入原始次森林中,直至登上三宝峰顶,花了一天时间仅采到 2 只小天牛,这还是在我国为数不多的 “联合国人与生物圈” 定点保护区呢!其生物多样性遭到了极大的不可逆转的破坏,上千种昆虫消失了!这个问题值得有关方面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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